洞山禪師的悟道經歷和悟道偈
洞山良价悟本禪師,曾到溈山那裡參訪,溈山拿洞山沒辦法,就指定他到雲岩道人那裡去。他在雲岩那裡悟了一點,不徹底,當時他要走了。
【指月錄卷十六:
師辭雲岩。岩曰:什麼處去?師曰:雖離和尚,未卜所止?岩曰:莫湖南去?師曰:無。曰:莫歸鄉去?師曰:無。曰:早晚卻回。師曰:待和尚有住處即來。曰:自此一別,難得相見。師曰:難得不相見。】
自性本來無相,大家都一樣,難得不相見。
【臨行,又問:百年後,忽有人問,還邈得師真否?如何只對?岩良久曰:只這是。師乃沉吟。岩曰:价闍黎,承當個事,大須審細。】
洞山這時候難過了,覺得師父很可憐。雲岩罵他:像你這樣行嗎?學禪要有大丈夫的氣派,你還有世俗的感情,牽掛著,放不下,我走了,又怎麼樣?
【師猶涉疑,】到這裡,洞山才起疑情,更懷疑了。
【後因過水睹影,大悟前旨。有偈曰:
切忌從他覓 迢迢與我疏
我今獨自往 處處得逢渠
渠今正是我 我今不是渠
應須恁麼會 方得契如如 】
後來離開師父,過一條溪水,看到水中自己的影子,這一下大悟了,才作了悟道的偈子,“切忌從他覓”,什麼是“他”?我們找氣脈,找念頭,這些都是“他”,越找越遠,不行的。
“我今獨自往”,靈光獨耀,迥脫根塵時,處處都可以找得到他,“處處得逢渠”,這個渠是真的我。
“渠今正是我”,等於我們現在看到這個身體,這個身體是“他”,不是真的我,可是現在活著,渠今正是我。
真正的我在哪裡?“我今不是渠”,可不是他,他會改變,十歲跟二十歲不同,現在的我,頭髮都白了,已與年輕的我不同了,這個會改變的不是真正的我。
“應須恁麼會,方得契如如”,要在這個地方去找,找到了,你才懂得真如自性的那個道理。
莊子齊物論有一則寓言,“罔兩問影”,我們在太陽下走路有幾個影子?影子外面還有個圈,稱罔兩。它問影子:你怎麼不規矩,一下坐著,一下躺著,怎麼這麼亂來?影子告訴罔兩:你不知道,我還有一個老闆,他坐著,我跟著坐;他躺下,我只好跟著睡。他又說:我的老闆也做不了主,他的背後還有一個大老闆。“渠今正是我,我今不是渠”。禪宗不過把佛法用功的方法,歸納到文學境界,但與佛經的道理,還是一樣的。
洞山禪師的悟道偈子,再重複講一次:
“切忌從他覓,迢迢與我疏。我今獨自往,處處得逢渠,渠今正是我,我今不是渠。應須恁麼會,方得契如如。”
一般修道的,都是從“他”找。他包括了心理、身體。尤其什麼任督二脈,什麼境界光明,都是他,清淨境界也是他,如果一直在“他”上面下功夫,一直在妄心上追求,越修就越遠了。
《如何修證佛法 p223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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洞山悟本禪師怎麼開悟呢?臨水照影,要走過溪水,把鞋子一脫,太陽一照,把自己的影子映在溪水裡,他悟了,作了一首偈子:
“切忌從他覓,迢迢與我疏”。這個他是誰?就是你的妄想,若從思想上去找這個東西,你完了。思想,感覺等等是我們真我的影子,所以說“切忌從他覓,迢迢與我疏”。
“渠今正是我,我今不是渠”。我們的什麼思想、境界,這些都不是真的我,我今不是渠。渠今正是我,但是這些思想、境界等等,卻都是“我”的作用所變現的,也就是全波是水,全水是波的道理。莊子說,我夢見變成蝴蝶的時候,就不知道我是莊子了。當我夢醒的時候,我不曉得到底是我變成蝴蝶,還是蝴蝶變成我。到底我是夢?還是夢是我?到底夢中是真的?還是現在是真的?人生一大夢,天地一大夢,事事皆在夢中。你若說夢中沒有意思,那你就錯了,沒有智慧。我以前有一個朋友蠻有意思,我說你不要糊塗,“多情自古空遺恨,好夢由來不易醒。”他說,你這樣講不算高,我給你改一個字,“多情自古空遺恨,好夢由來不願醒”。哦!有道理!有道理!假如世間的人都是好夢由來不願醒,那又有什麼辦法?香板打一萬次也打不出半個來。
這個大有道理喲!必須要把這個真我找出來,才不辜負打七,找到了沒有?究竟是有我?無我?空?有?真?假?
沒有把生死置之度外,對外沒有放開,身心沒有放下,不容易找到“真我”。而且,你們心裡嘀咕著,已經三天啦,怎麼還不悟?這樣的話怎麼悟得了?趕緊放下,管他悟不悟!管他懂不懂!就是那麼放下用功。香板會告訴你到了沒有,就是這麼辦。打七要把這個心打死,大死以後再大活一番。所以,古人說:“懸崖撒手,自肯承當。”要有這個氣派,要自己去肯定,靠自己活下去。“絕後再蘇,欺君不得。”非要大死一番,才能大活。可不是叫你去自殺,叫你雜念、妄想、善的、惡的念頭一概丟下來,忘光了,才能大活。這個時候才能大悟。現在,各位把身心放下,好好用功。
《習禪錄影 p104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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重要的是浙江諸暨的洞山良价禪師。洞山禪師打坐用功幾十年,他在浙江出家,後來到了江西,這些都是當年大英雄人物。洞山是個山名,山水不來形成一條溪水,他過溪水時,太陽照下來,溪水裡頭有個影子,他看到影子開悟了,寫了一首偈子。
你們注意啊,洞山是曹洞宗,你看今天日本,還有全世界禪宗都是在他的教化之下。今天全世界一提禪宗,就說到曹洞宗。洞山悟道的這一首偈子很有名: “切忌從他覓,迢迢與我疏。我今獨自往,處處得逢渠。”
唐宋的國語是廣東話,“渠”就是他。“渠今正是我,我今不是渠”,他正是我,我不是他。“應須恁麼會”,唐朝時候的白話,意思是如果你那麼理解他,“方得契如如”你差不多懂得佛法了。好!這一首詩你們說記得。
現在我跟你們解釋一下,講到文字我有點傲慢了,尤其是禪宗你更不懂了。先不講洞山經過溪水,看到影子開悟的,你們讀過《莊子》沒有?莊子說,人在太陽下走路有個影子,影子外面還有個影子,看到過沒有?你們都沒有留意。尤其夜裡在稻田裡走過,你就看得很清楚了。月亮照到我們這個身體,身體有個影子照在稻田上,你的影子外面還有一圈發亮的,莊子叫它魍魎。那個魍魎的光圈問影子:喂!你老兄怎麼一輩子沒有主張啊,一下子蹲下來,一下又站起來,一下又走路,一下又睡覺,你自己沒有主張嗎?
那個影子答覆魍魎,你不知道啊,我做不了主,我後面還有一個老闆做主的。他說走我就走,他要睡我就睡,他要站我就站,他要坐我就坐。可是我這個老闆他也做不了主耶,他後面也有個東西,叫他睡他就睡,叫他死他就死,叫他走路就走路。《莊子》在幾千年以前就講過這個。你要想,我們的腦子,我們的思想,我們一輩子做事,是第六意識這個思想指揮我,要這樣做、這樣講。“我”做不了主啊。“我”其實是“他”耶!這個是賓,客觀的,後面有個主觀的指揮。你以為那個主觀了不起嗎?後面還有個董事長耶,那個董事長誰也沒有見過,所以這個生命是這樣的。
可是現在生命這個身體是不是他變的?是他變的。“渠今正是我”,今天這個身體是我嗎?他是我。“我今不是渠”,這個不是我的生命,後面有個老闆,這個肉體是虛假的。“應須恁麼會”,你要從這個裡頭去體認,“方得契如如”,差不多懂得佛學了。“切忌從他覓”,如果你跟著感覺知覺在跑,都是跟“他”。所以臨濟宗講賓主,這個是客觀的不是主觀。你那個知道感覺,知道舒服不舒服,那個生命的主體不是在這個上面。這首偈子要好好記得哦。你碰到的都是“他”,都是生理,肉體、物質的作用。他現在這個生命正是我,“我今不是渠”,可是真正的我不是這個身體,不是他。
好!現在回過來,我只好給你們講禪。你說夜裡睡著什麼都不知道,一片無明。那一片無明也是他,不是我。我究竟在哪裡?“夜半正明,天曉不露”。因為古道參禪參了半輩子,所以今晚送他一堂,這個課程是額外超出來的,詳細沒有跟你們講,這裡頭的珍珠寶貝太多了。
《禪與生命的認知初講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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師示:參禪學佛都是真功夫、真見地,何謂“切忌從他覓”。“他”是什麼?先把洞山禪師這段悟道公案弄清楚,好好參究,真正深入體會,不可光依文字表面解釋幾個公案便以為深入禪宗心法了,那是自欺。大家要把這偈頌搞清楚。洞山有那麼多疑情,處處生疑,這裡頭可以發揮很多。
從他一開始念經起了疑情到出家,幾十年天天都在追,但不是我們平常人的商量、討論事情那種模式,這就是公案、話頭。他起先一念清淨,暫住空的境界,但不穩定;然後又向師父問“眼睛”,結果自己還說沒有眼睛,這不是離譜嗎?要是臨濟早就“啪”的一耳光下去。曹洞到底比較暖和,臨濟有如殺人之劍、活人之刀,給你一棒就踢出去,打你是慈悲,與曹洞宗風不一樣。
後來洞山又問師父的實際相貌如何?師父答:“就是這個。”他為什麼不懂?直到過水看到自己的影子,悟了!他悟個什麼?!是什麼道理呢?你們沒有過水,也可照照鏡子嘛!
“不可思量。”
常證師:我認為修白骨觀、不淨觀等法門,與心一境性相同。例如參一個話頭!“切忌從他覓”的公案,很自然地,意識就集中在這個觀念上,要突破這個觀念,在這種狀態下,心境必須是專一的;因此,當突破了這疑案以後,功夫自然到了。
師示:“沒有”突破,這還是空的境界;空境界也是心一境性而已,還是禪定功夫,不是見地。
常證師:但是,當他突破了,在瞭解的那一刹那,功夫已經配合了。
師示:配合?有一個功夫現在,還不是!只是心一境性的禪定境界罷了。
常證師:那心物合一呢?
師示:你現在講了半天,都在思議中。老弟!和尚!告訴你不可思議,你卻在思議、推測,是嗎?
常證師:是。
師示:這也是禪定——凡夫禪。“心一境性”是個籠統名稱啊!即使是佛,保持一個圓明清淨的境界,也不過是心一境性而已,那是禪定。但禪宗不在此,可是也不離這個。有禪定才能發起慧力,而參透了才能悟透。
你說了半天,念佛也好,白骨觀也好,心念集中了以後,“嘟!”打破了——哦!就是這個!你的意思說是這樣?以為那就是禪?——才怪呢!那是什麼禪?那不過是個清淨境界而已,心量換一個樣子罷了。講教理,就是現量,但是,這個現量可不真實哦!只是意識境界的現量。你以為到了這個便是,那洞山禪師早認到了。
常證師:假如以教理來講,“我空”的境界,也是心意識的現量嗎?
師示:成佛也是心意識的現量啊!“應觀法界性,一切唯心造”,十方三世諸菩薩,離開了法界嗎?你懂了這話沒有?
常證師:懂!這麼說,他開悟的那一刹那,也是心意識的現量境羅!
師示:你開悟過了?
常證師:……(默笑)
師示:你開悟了,再來問我。你有沒有開悟呀?
常證師:(笑而不答)
師示:只是過去有,現在沒有,是不是?
常證師:(又是笑)
師示:你這就是推測啊!大慧杲禪師說:“不可思量、不可卜度(猜想)”,一再告訴你,不可思議,你偏要在這裡思議。他這一棒沒有打在你身上嗎?
“不耽迷,不求悟!”
常證師:我最近有滿肚子的疑問。
師示:把肚子拉開來看一看!
常證師:還拉不開。從修觀音法門到現在,愈修愈疑,問題非常的多。
師示:好哇!那就恭喜你了。有疑才好,像這一群人,不是無疑,就是疑的不相干,疑的都是世間法,那有什麼用啊?處處是疑問,沒有見道之前,哪裡沒有疑問?不過,像洞山禪師的疑問,比你們都要大,因此他就背個包包,到各處找明師指導。
常證師:當我修觀音法門時,在一切的聲音裡,雖然也能夠忘身……
師示:不在這個境界裡呢?
常證師:不在這個境界,還達不到。
師示:“切忌從他覓”,你不是從他覓嗎?
常證師:是!
師示:你的觀音法門,到達最後的那個,不是他嗎?空了也是他,懂了吧!“切忌從他覓,迢迢與我疏”啊!
常證師:可是,那又找不到了(哈哈笑了起來)
師示:你去找啊!你出家以前,找過女朋友沒有?
常證師:不用找啦!(眾哄堂大笑)
師示:哦!她主動找你?
常證師:找人家比較痛苦,她不來找我,那更好。
師示:那也是從他覓哪。大慧杲禪師說:“不可思量、不可卜度、不可將心等悟。”懂吧!這是經驗之談。切忌從他覓!你現在講的從他覓,對不對?
常證師:是的。
師示:有那個境界,以為是佛法,以為是道,正好不是。“但得本,莫愁末!”
常證師:現在,我又產生了一種疑問:假如,離開禪宗的修法……
師示:並沒有一個特別的禪宗,只就是一個佛法——心宗。
常證師:據我所知,道家的修法,好像就不談這一方面。
師示:道家那是可以用,不過往往離這個太遠,必須配合禪宗的修法。這是談心性方面,談形而上的,你抓住了再說。道家到底是從四大搞起,慢慢地突破層層困宥。所以煉精化氣,煉氣化神,煉神還虛,慢慢去吧!即使你要走那一條路子,也還早得很哩!《永嘉禪師證道歌》念過嗎?
常證師:念過。
師示:“但得本,莫愁末”啊!你得了本,道家、密宗,那一套自然都會了,你把本得了,就像發了財,不怕沒有房子,沒有汽車。“但得本,莫愁末,如淨琉璃含寶月;既能解此如意珠,自利利他終不竭;江月照,松風吹,永夜清宵何所為。”這多好,你要死守一些有為法,零零碎碎地修來修去,那就三大阿僧祗劫,慢慢修去吧!最後還是要回到這個根本上的。
常證師:那為什麼道家有一生成就的?
師示:一生能夠成就的,有幾個啊!禪宗言下頓悟的,又有幾個人?道家縱有一生成就,不是你啊!那是大成就的人,這些他全懂了。了了這一邊,還要回到那一邊啊!
師示:你再問嘛!沒有疑情啦?
常證師:有哦!但是這都要自己去參哩!
師示:對啊!一個一個解,八十八結使、九十九結使,你慢慢解吧!禪宗走的方法--單刀直入,一刀切下。切了以後,還修不修呢?這有時間再慢慢說。至於所謂氣脈什麼的,有啊!並不是否認它,但是禪宗不談這個;“但得本,莫愁末”,你要這樣走、那樣走,都可以。
“迢迢與我疏!”
常證師:抄近路(笑)!
師示:今天沒有禪了,禪宗談何容易?你晝夜就是這麼孤零零地一路下去,參得你硬是肚子餓了,茶不思,飯不想,看到人,都不曉得是誰了。念佛也要念到這個境界;真的念佛、念咒,到一心不亂時,哪有昏沉呢?不會沒有精神的,參呀!大家都要參哦!不參怎麼辦?你剛才問的對啊!這就是切實問題,你們這樣修行才對。切忌從他覓——現在你在從他覓,知道吧!所以“迢迢與我疏”了。“應觀法界性,一切唯心造!”
常證師:這麼講,那一般人也是從他覓?
師示:當然羅!
常證師:這太冤枉了。
師示:冤枉路也要走一走啊!那八萬四千法門都是誘導法,“法法何曾法”呢!
常證師:這樣越走越遠了。
師示:沒有遠啊!
常證師:假如,修密、修道,修任何法,都被法所困,那不是遠了?
師示:三大阿僧祗劫有什麼遠?你不幹?
常證師:算盤拿來一打,算都算不盡啊!
師示:願意那麼走的人,你也拿他沒辦法。佛在《法華經》上都講過的:氣派小的,你只好送他一隻羊羅,所以,《法華經》上又說最後只有一乘道。以上所談都沒有錯啊!這些林林總總的外道法、有為的佛法等等,都沒有離開這個東西;不過,往往在邊緣上去玩去了;外道也是道、旁門也是門,但不是正門,也就慢慢轉吧!
常證師:離開這個,等於沒有了。
師示:不可能離開這個,天堂地獄、六道輪回,三界中哪裡離開這個?“應觀法界性,一切唯心造”。——怎麼離開這個?這一個是根本,一個是枝節。
常證師:這麼說,外道比凡夫高一點點而已?
師示:不見得,外道就是凡夫。你再翻翻看禪宗語錄、《楞嚴經》等,就會知道,地前三賢(地前菩薩)、八地以前,乃至十地菩薩都還有所知愚、所知障,仍然沒有究竟解脫哩!《楞嚴經》上最後佛也說,聲聞、緣覺是外道,因為心外求法,見取見和法執仍沒有解脫之故。
讀這一段公案,你們每一個人,應把自己比成洞山禪師,進入他那種追求我人身心根源的生命情境裡,平常讀書也一樣,尤其是讀禪宗語錄、佛經,更應如此融入,身臨其境,也有同感,方易得益。
現在,大家就從洞山禪師的語錄去仔細探尋,他距離我們,充其量不過千把年,你們以他為榜樣,把握住“應觀法界性,一切唯心造”的道理,真參實參,一路前去。
(參禪切忌從他覓--節自《十方》雜誌三卷五期 “略講洞山禪”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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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們參究每一個師祖的悟道,以及他們的行經,就是十念法中的念僧。看看歷代祖師們的行徑,自己加緊努力修行,這就是念僧法門。
“師不安,令沙彌傳語雲居。”
洞山快要走了,叫沙彌傳話約雲居膺。
“乃囑曰:他或問和尚安樂否?但道雲岩路相次絕也。”
雲岩是洞山禪師的得法師父。
“汝下此語須遠立,恐他打汝,沙彌領旨去。傳語聲未絕,早被雲居打一棒。”
這就是機鋒。他要教育這個小和尚,自己老了,看這個小和尚很有希望,所以到師兄那裡去指引,希望他教育。他們到了家的人,彼此也不需要通訊,曉得小和尚很成器,不過笨裡笨氣的。雲居打小和尚是教育法,否則這麼打過來打過去,豈不是把人家的孩子不當孩子那麼玩。
“將圓寂,謂眾曰:吾有閑名在世,誰人為吾除得?”
我活了幾十年,外面名氣滿大,這個名氣毫不相干,哪個人為我把它刷掉?這時,小和尚站出來說話了。
“時沙彌出曰:請和尚法號。師曰:吾閑名已謝。”
這個小和尚不是隨便講的,他說:“請問你老和尚法名叫什麼?”師父名字叫洞山,他哪裡會不知道?洞山高興了:“好!我閑名已謝。”這小和尚已悟道了,他有傳人了。
“僧問和尚違和,還有不病者也無?”
師父是悟了道的人,結果還是生病,所以徒弟們有此一問。
“師曰:有。曰:不病者還看和尚否?師曰:老僧看他有分。”
洞山回答他:我看他跟我差不多,合夥的股東,你懂不懂?
“曰:未審和尚如何看他?”
為什麼您在這裡頭還有分呢?這個和尚不懂。
“師曰:老僧看時,不見有病。”
我看的時候,並沒有病;換句話說,我痛苦得在叫,還有一個沒生病的在這裡。洞山轉過來問他:
“離此殼漏子,向什麼處與吾相見?僧無對。”
離開了這個皮袋子,指我們身體,也叫漏斗。這個漏斗很大,西遊記叫無底洞,一天三餐裝下去,又漏掉了,第二天又裝,再漏掉,漏了幾十年,都裝不滿。離開了這個漏斗,我問你,我們在哪裡見面?這個和尚沒有大徹大悟,答不出來。
“師示頌曰:
學者恒沙無一悟,過在尋他舌頭路,
欲得忘形泯蹤跡,努力殷勤空裡步。”
你想到達,只要向空的路上走就會到的。詩偈寫完,命徒弟們替自己剃髮、洗澡、披衣、聲鐘辭眾,儼然坐化。
“時大眾號慟,移晷不止,師忽開目謂眾曰:出家人,心不附物,是真修行,勞生惜死,哀悲何益。”
然後又留了七天才走。說個笑話,這和尚叫別人不要情滲漏,不要有感情,自己給大家鼻涕眼淚一流,捨不得,又回來,陪大家玩了幾天,這一次再也不留了,大家不要哭啊!走了,這就是洞山。
洞山最重要的東西是五位君臣。等於臨濟賓主四料簡。
《如何修證佛法 p242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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洞山祖師後來是在湖南江西之間.為曹洞宗的創始人。他過水看到自己的影子大徹大悟。他最後怎麼走的啊?我們看看,某同學來報告一下,看你報告得好不好,也考驗一下。
某同學:我依文解義亂講一通,報告不好的地方對不起啊。洞山良价悟本禪師的這一篇,師將圓寂這一段。洞山良价禪師看看因緣,覺得差不多了,他想走了。這個時候在堂上,就是大廳裡邊,大家平時都上課的,就像我們現在一樣,良价禪師就說了,我這一輩子出來弘法,出頭露面,留了一個很大的名聲在外面,是個累贅。
南師:他說一輩子給大名所累,現在我們通知,我們內部培養師資,將來這些要出去弘法的,你要講好,不要照文字講,不要依文解義。
某同學:一般常人都喜歡這個名氣,那麼洞山禪師要走之前,他很希望下一代接班人出來,能夠青出於藍勝於藍。自己這個名氣已經很大了,他本身覺得是拖累,希望有人替他把名氣拿掉,更有人來繼承這個事業。所以他說:“吾有閑名在世,誰人為吾除得。”大家當時聽了之後,就沉默了。過一會兒有個沙彌出來——所謂沙彌是沒有受比丘戒的出家人,年齡大小不一定——這個沙彌出來就說:“請問大和尚法號。”你叫什麼名字啊?他明明是他的徒弟嘛。現在出來問:老師你叫什麼名字?
南師:他說名氣大嘛,你叫什麼名字?
某同學:良价禪師就說,好,你已經把我這個名氣除去了,連我的學生都不知道我叫什麼名字了。可見是無常的,已經過去了,已經空掉了。然後這個小和尚就問說,老師你這個身體不太好——“和尚違和”就是身體不舒服——那麼老師你現在覺得還有一個不病的嗎?
南師:你老了,身體不舒服了,還有一個不老、不病、不死的嗎?
某同學:良价禪師說,有啊。那麼這個小和尚又問了,這個不老、不病、不死的這個東西還看和尚否?它還觀照著你嗎?良价禪師就說了,現在不是它觀照我,是我觀照它了。小和尚又問,老師你是怎麼觀照它的?良价禪師就說,你們雖然看我現在是老了,病了,但是我觀照它的時候,我看不到病,也看不到老,也看不到生,也看不到死。
南師:你們如果認為他沒有報告清楚,要問他。他報告清楚了嗎?
某同學:然後反過來了,良价禪師就問這個小和尚,你們平時都看著我,跟著我,有時候說,看老師一眼心裡也舒服。那麼現在離了我這個身體,你們什麼地方和我相見?《金剛經》說:“若以色見我,以音聲求我,是人行邪道,不能見如來。”你們平時都覺得這個身體就是我,現在假如我走了,我把這個身體拋掉了,或者換一個身體,假如我變成張三李四了,那個時候你們上什麼地方去找我?這個小和尚就答不出來了。這個時候良价禪師就說,“學者恒沙無一悟”,修行人如恒河裡的沙子一樣,像長江、黃河裡的沙子一樣,太多了,從古到今修行者,很少有悟道的。“過在尋他舌頭路”,就比如說問路,我這個手指這一條路往東走,那麼大家都往東這邊看;往西走,大家往西看,沒有一個憑自己的慧眼。
南師:講一點佛學就跟佛學走,講一點功夫就跟功夫走,你要這樣講話嘛。
某同學:反正講什麼跟什麼走。就是說老是跟著別人的話在跑,總是被牽著往前走,沒有想到反觀自照,所以“學者恒沙無一悟,過在尋他舌頭路”。大家之所以沒有找到自己的路,就是說隨時隨地都在看別人的方向,看別人的臉色,或者聽別人的話啊。佛講了《大藏經》,很多了,為什麼沒有人一看《大藏經》就悟道呢?或者成道了?
南師:一般人都是傳一個法給你,死死地守那個法,就不曉得透過這個法看到後面是什麼。
某同學:老師在前面一堂課也講了兩個故事,就是一個小偷的故事,還有一個坐牢的故事。這裡面都沒有法門教給大家,實際上我覺得也教給大家了,路是指出來了,大家自己去打開,自己像蟲子一樣,鑽那個竹子,鑽出來就對了,不管用什麼辦法。下面“欲得忘形泯蹤跡,努力殷勤空裡步”,大家要離開這些形象的執著。包括這個身體啊、思想啊、種種的學問啊,想拋開這些累贅的話,“努力殷勤空裡步”。要向那個無掛礙、無生無死、沒有老、沒有新舊、沒有前後左右、沒有古今這個地方去體會。說完這個偈子就叫學生把頭髮剃一下,然後洗澡換上衣服。“聲鐘辭眾”,叫寺院把鐘敲響,告訴大家我要走了。
南師:打鐘就是發命令大家都來,向大家告辭,我要走了。大家來了以後,洞山禪師打坐就走了。大家一看師父坐著不動,走了,就叫師父啊,不要走啊。“時大眾號慟”,號就是叫起來,大家哭師父啊,師父啊,你慢些走啊,你多留一下啦。“移晷不止”,一個時辰,兩個鐘頭大家都在叫師父啊,你留下來啦,大家跪下來請師父慢一點走。
某同學:大家一直在求師父不要走,可憐可憐我們,我們還沒有得道,你千萬不要走,你走了整個世間明燈就滅了,不要走,不可以走。這個良价禪師突然眼睛就睜開了,跟大家說,修行人,是真出煩惱家的人。
某同學:“眾猶戀慕不已”,大家不想老師走,就“延七日餐具方備”。
南師:這個廚房的人故意慢慢辦,要師父慢一點死,拖拖拉拉地辦,“延七日餐具方備”,拖了七天才把這個素齋辦好。
某同學:“師亦隨眾齋畢”,洞山這個老師就隨著大眾吃了這一餐飯,吃完之後就說,“僧家無事,大率臨行之際,勿須喧動”。
南師:他是出家人,已經出家了生死了,沒有事情,他說我要走的時候不准傷心哭。大率是大部分,臨行是要走的時候,勿須喧動,不要叫,不要鬧,不要哭。“遂歸丈室,就回到他自己的房間去,端坐走了。這是唐朝末年的咸通十年,西曆西元八六九年。
某同學:良价禪師走的時候是六十三歲,出家戒臘是四十二年,最後給他的諡號是悟本禪師。
南師:這是當時的皇帝給他的封號,叫悟本禪師。這是禪宗的祖師,生死來去自由。
某同學:對不起,報告得不好,耽誤大家。
南師:對啊,我要考驗他。然後不特別指定哪—個人講,大家要準備哦。學了半天,不要死守那個文字言句,講文字要活潑生動,要變成一個活的螢幕出來。他是這樣生死來去自由的,這叫修行成道。在古代禪宗的話,臨走就現神通了,西藏有些修氣脈有成就的,一下子身體就放光,變化一下給你看,然後再見就走了。現在人也不是做不到,是沒有人真去修罷了。這就是真修實證,這叫做修禪。
我們本來講漸修法門,然後由漸修怎麼一步一步修持到這裡。中間因為講了四諦、十二因緣的問題,生死來去那個科學性沒有談,由於古道法師提出禪宗的事,所以插過來這一段。這一段公案大家都有,可以參考,這就是中國的禪宗,也是禪修來的。所以講洞山良价禪師最後走的情況,當年怎麼見影子而悟道,最後說法幾十年,名氣非常大。
曹洞宗是講功夫,將修禪定功夫與智慧的悟道配合在一起;臨濟宗是不大管你功夫,溈山禪師的話——“只貴子見正,不貴子行履”。臨濟的教育方法,只要你智慧高,開悟了,功夫一定到。子就是你,只問你見解到了沒有,不問你功夫到了沒有,這是臨濟的教育方法。曹洞宗呢?功夫跟智慧一起到達。所以現在差不多天下禪堂,一半以上都是走曹洞宗的路線。但是留傳下來到現在,像少林寺、江西雲居山,都是曹洞宗的系統,只不過也只有形式了。至於有沒有功夫到了的人,不知道。但你不要輕視,也許有,只是我沒見過。
《禪與生命的認知初講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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洞山良价 禪師的資料
【良价】(807~869)
中國曹洞宗開祖。唐代筠州會稽(浙江會稽)人。俗姓俞。幼從師誦《般若心經》,至「無眼耳鼻舌身意」時,忽以手捫面,問曰︰「我有眼耳鼻舌等,何故經言無﹖」其師異之,知其資稟異賦,遂令至五洩山從靈默披剃。二十一歲,至嵩山受具足戒。不久,謁南泉普願,深領玄旨。又訪溈山靈祐,參「無情說法」之話頭。然不契。遂依靈祐之指示往詣雲巖曇晟,舉前因緣有省,然猶涉疑滯。於是更歷參魯祖寶雲、南源道明等人。後於過水[3669.17]影時,豁然開悟。乃嗣雲巖之法。大中(847~859)末年,於新豐山提撕學徒,不久,移豫章(江西省)洞山普利院盛振法化。
咸通十年(869)三月朔,剃髮沐身,鳴鐘辭眾,大眾慟哭不止。師忽開目謂曰(大正51‧323b)︰「出家之人,心不附物,是真修行,勞生息死,於悲何有。」遂令主事僧辦愚癡齋。由於眾心戀慕不已,乃延七日,至八日齋畢,在方丈室端坐而寂,年六十三。 [371.2]諡「悟本禪師」,世稱洞山良价或單稱洞山。嗣法弟子有雲居道膺、曹山本寂、龍牙居遁、華嚴休靜、青林師虔等二十六人。著有〈玄中銘〉、〈豐中吟〉、〈寶鏡三昧歌〉等。
◎附一︰《五燈會元》卷十三〈洞山良价〉(摘錄)
首詣南泉,值馬祖諱辰修齋,泉問眾曰︰來日設馬祖齋,未審馬祖還來否﹖眾皆無對。師出對曰︰待有伴即來。泉曰︰此子雖後生,甚堪雕琢。師曰︰和尚莫壓良為賤。
次參溈山,問曰︰頃聞南陽忠國師有無情說法話,某甲未究其微。溈曰︰闍黎莫記得麼﹖師曰︰記得。溈曰︰汝試舉一[836.9]看。師遂舉「僧問︰如何是古佛心﹖國師曰︰牆壁瓦礫是。僧曰︰牆壁瓦礫豈不是無情﹖國師曰︰是。僧曰︰還解說法否﹖國師曰︰常說熾然,說無間歇。僧曰︰某甲為甚麼不聞﹖國師曰︰汝自不聞,不可妨他聞者也。僧曰︰未審甚麼人得聞﹖國師曰︰諸聖得聞。僧曰︰和尚還聞否﹖國師曰︰我不聞。僧曰︰和尚既不聞,爭知無情解說法﹖國師曰︰賴我不聞,我若聞即齊於諸聖,汝即不聞我說法也。僧曰︰恁麼則眾生無分去也。國師曰︰我為眾生說,不為諸聖說。僧曰︰眾生聞後如何﹖國師曰︰即非眾生。僧曰︰無情說法,據何典教﹖國師曰︰灼然言不該典,非君子之所談,汝豈不見《華嚴經》云︰剎說眾生說三世一切說。」師舉了。溈曰︰我這裏亦有,祇是罕遇其人。師曰︰某甲未明,乞師指示。溈[2712.13]起拂子,曰︰會麼﹖師曰︰不會,請和尚說。溈曰︰父母所生口,終不為子說。師曰︰還有與師同時慕道者否﹖溈曰︰此去澧陵攸縣,石室相連,有雲巖道人,若能撥草瞻風,必為子之所重。師曰︰未審此人如何﹖溈曰︰他曾問老僧,學人欲奉師去時如何﹖老僧對他道︰直須絕滲漏始得。他道︰還得不違師旨也無﹖老僧道︰第一不得道老僧在這裏。
師遂辭溈山,徑造雲巖。舉前因緣了,便問︰無情說法,甚麼人得聞﹖巖曰︰無情得聞。師曰︰和尚聞否﹖巖曰︰我若聞,汝即不聞吾說法也。師曰︰某甲為甚麼不聞﹖巖[2712.13]起拂子,曰︰還聞麼﹖師曰︰不聞。巖曰︰我說法汝尚不聞,豈況無情說法乎。師曰︰無情說法,該何典教﹖巖曰︰豈不見《彌陀經》云︰水鳥樹林悉皆念佛念法。師於此有省,乃述偈曰︰也大奇也大奇,無情說法不思議,若將耳聽終難會,眼處聞時方得知。
師問雲巖︰某甲有餘習未盡。巖曰︰汝曹作甚麼來。師曰︰聖諦亦不為。巖曰︰還歡喜也未﹖師曰︰歡喜則不無,如糞掃堆頭,拾得一顆明珠。師問雲巖︰擬欲相見時如何﹖曰︰問取通事舍人。師曰︰見問次﹖曰︰向汝道甚麼﹖
師辭雲巖,巖曰︰甚麼處去﹖師曰︰雖離和尚,未卜所止。曰︰莫湖南去﹖師曰︰無。曰︰莫歸鄉去﹖師曰︰無。曰︰早晚卻回。師曰︰待和尚有住處即來。曰︰自此一別,難得相見。師曰︰難得不相見。臨行又問百年後。忽有人問︰還邈得師真否,如何祇對﹖巖良久曰︰祇這是。師沈吟,巖曰︰价闍黎承當箇事,大須審細。師猶涉疑。後因過水[3669.17]影,大悟前旨。有偈曰︰切忌從他覓,迢迢與我疏,我今獨自往,處處得逢渠,渠今正是我,我今不是渠,應須恁麼會,方得契如如。他日,因供養雲巖真次,僧問︰先師道祇這是,莫便是否﹖師曰︰是。曰︰意旨如何﹖師曰︰當時幾錯會先師意。曰︰未審先師還知有也無﹖師曰︰若不知有爭解,恁麼道若知有爭,肯恁麼道。(長慶云︰既知有,為甚麼恁麼道。又云︰養子方知父慈。)
師在泐潭見初首座,有語曰︰也大奇也大奇,佛界道界不思議。師遂問曰︰佛界道界即不問,祇如說佛界道界底是甚麼人﹖初良久無對。師曰︰何不速道。初曰︰爭即不得。師曰︰道也未曾道,說甚麼爭即不得。初無對。師曰︰佛之與道,俱是名言,何不引教﹖初曰︰教道甚麼﹖師曰︰得意忘言。初曰︰猶將教意向心頭作病在。師曰︰說佛界道界底病大小﹖初又無對。次日忽遷化,時稱師為問殺首座。
价師自唐‧大中末於新豐山接誘學徒,厥後盛化豫章高安之洞山,權開五位,善接三根,大闡一音,廣弘萬品,橫抽寶劍,剪諸見之稠林,妙葉弘通,截萬端之穿鑿。又得曹山深明的旨,妙唱嘉猷,道合君臣,偏正回互,由是洞上玄風,播於天下,故諸方宗匠,咸共推尊之曰曹洞宗。
師因雲巖諱日營齋,僧問︰和尚於雲巖處得何指示﹖師曰︰雖在彼中,不蒙指示。曰︰既不蒙指示,又用設齋作甚麼﹖師曰︰爭敢違背他。曰︰和尚初見南泉,為甚麼卻與雲巖設齋﹖師曰︰我不重先師道德佛法,祇重他不為我說破。曰︰和尚為先師設齋,還肯先師也無﹖師曰︰半肯半不肯。曰︰為甚麼不全肯﹖師曰︰若全肯即孤負先師也。
問︰欲見和尚本來,師如何得見﹖師曰︰年牙相似,即無阻矣。僧擬進語,師曰︰不躡前蹤,別請一問。僧無對。(雲居代云︰恁麼則不見和尚本來師也。僧問長慶︰如何是年牙相似者﹖慶云︰古人恁麼道,闍黎久向這裏覓箇甚麼﹖)
問︰寒暑到來如何回避﹖師曰︰何不向無寒暑處去。曰︰如何是無寒暑處﹖師曰︰寒時寒殺闍黎,熱時熱殺闍黎。
上堂︰還有不報四恩三有者麼﹖眾無對。又曰︰若不體此意,何超始終之患,直須心心不觸物,步步無處所,常無間斷,始得相應,直須努力,莫閑過日。
問︰僧甚處來﹖曰︰遊山來。師曰︰還到頂麼﹖曰︰到。師曰︰頂上有人麼﹖曰︰無人。師曰︰恁麼則不到頂也。曰︰若不到頂,爭知無人。師曰︰何不且住﹖曰︰某甲不辭住西天,有人不肯。師曰︰我從來疑著這漢。
師與泰首座冬節喫果子次,乃問︰有一物上拄天,下拄地,黑似漆,常在動用中,動用中收不得,且道過在甚麼處﹖泰曰︰過在動用中。(同安顯別云︰不知。)師喚侍者,掇退果棹。
問︰雪峰從甚處來﹖曰︰天台來。師曰︰見智者否﹖曰︰義存喫鐵棒有分。
僧問︰如何是西來意﹖師曰︰大似駭雞犀。
問︰蛇吞蝦[2876.18],救則是不救則是﹖師曰︰救則雙目不[3669.17],不救則形影不彰。
有僧不安,要見師,師遂往。僧曰︰和尚何不救取人家男女﹖師曰︰你是甚麼人家男女﹖曰︰某甲是大闡提人家男女。師良久,僧曰︰四山相逼時如何﹖師曰︰老僧日前也向人家屋簷下過來。曰︰回互不回互﹖師曰︰不回互。曰︰教某甲向甚處去﹖師曰︰粟畬裏去。僧噓一聲曰︰珍重。便坐脫。師以拄杖敲頭三下,曰︰汝祇解與麼去,不解與麼來。
因夜參不點燈,有僧出問話退後。師令侍者點燈,乃召適來問話僧出來。其僧近前,師曰︰將取三兩粉來與這箇上座。其僧拂袖而退,自此省發,遂罄捨衣資設齋。得三年,後辭師,師曰︰善為。時雪峰侍立,問曰︰祇如這僧辭去幾時卻來﹖師曰︰他祇知一去,不解再來。其僧歸堂,就衣[4183.6]下坐化。峰上報師,師曰︰雖然如此,猶較老僧三生在。(中略)
問僧︰世間何物最苦﹖曰︰地獄最苦。師曰︰不然,在此衣線下,不明大事,是名最苦。
師與密師伯行次,指路傍院曰︰裏面有人說心說性。伯曰︰是誰﹖師曰︰被師伯一問,直得去死十分。伯曰︰說心說性底誰﹖師曰︰死中得活。
問︰僧名甚麼﹖曰︰某甲。師曰︰阿那箇是闍黎主人公﹖曰︰見。祇對次。師曰︰苦哉,苦哉!今時人例皆如此,祇認得驢前馬後底將為自己,佛法平沈,此之是也。賓中主尚未分,如何辨得主中主﹖僧便問︰如何是主中主﹖師曰︰闍黎自道取。曰︰某甲道得即是賓中主。(雲居代云︰某甲道得不是賓中主。)如何是主中主﹖師曰︰恁麼道即易,相續也大難。遂示頌曰︰嗟見今時學道流,千千萬萬認門頭,恰似入京朝聖主,祇到潼關便即休。
師不安,令沙彌傳語雲居,囑曰︰他或問和尚安樂否﹖但道雲巖路相次絕也,汝下此語須遠立,恐他打汝。沙彌領旨去傳語,聲未絕,早被雲居打一棒,沙彌無語。(同安顯代云︰恁麼則雲巖一枝不墜也。雲居錫云︰上座且道雲巖路絕不絕。崇壽稠云︰古人打此一棒,意作麼生﹖)
師將圓寂,謂眾曰︰吾有閑名在世,誰人為吾除得,眾皆無對。時沙彌出曰︰請和尚法號,師曰︰吾閑名已謝。(石霜云︰無人得他肯。雲居云︰若有閑名,非吾先師。曹山云︰從古至今,無人辨得。疏山云︰龍有出水之機,無人辨得。)
僧問︰和尚違和,還有不病者也無﹖師曰︰有。曰︰不病者還看和尚否﹖師曰︰老僧看他有分。曰︰未審和尚如何看他﹖師曰︰老僧看時,不見有病。師乃問僧︰離此殼漏子,向甚麼處與吾相見。僧無對。師示頌曰︰學者恒沙無一悟,過在尋他舌頭路,欲得忘形泯蹤跡,努力慇懃空裏步。乃命剃髮澡身披衣,聲鐘辭眾,儼然坐化。時大眾號慟,移晷不止,師忽開目謂眾曰︰出家人心不附物,是真修行,勞生惜死,哀悲何益﹖復令主事辦愚癡齋,眾猶慕戀不已。延七日,食具方備,師亦隨眾齋畢,乃曰︰僧家無事,大率臨行之際,勿須喧動,遂歸丈室,端坐長往,當咸通十年三月,壽六十三,臘四十二。諡「悟本禪師」,塔曰慧覺。
◎附二︰良价〈五位君臣頌〉
(1)正中偏 三更初夜月明前,莫怪相逢不相識,隱隱猶懷舊日嫌。
(2)偏中正 失曉老婆逢古鏡,分明覿面別無真,休更迷頭猶認影。
(3)正中來 無中有路隔塵埃,但能不觸當今諱,也勝前朝斷舌才。
(4)偏中至 兩刃交鋒不須避,好手猶如火裏蓮,宛然自有沖天志。
(5)兼中到 不落有無誰敢和,人人盡欲出常流,折合還歸炭裏坐。
◎附三︰良价〈功勛五位頌〉
(1)聖主由來法帝堯,御人以禮曲龍腰。有時鬧巿頭邊過,到處文明賀聖朝。(此是「君向臣不共」,是指「正中偏」。)
(2)淨洗濃粧為阿誰,子規聲裏勸人歸,百花落盡啼無盡,更向亂峰深處啼。(此是「臣奉君一色」,是指「偏中正」。)
(3)枯木花開劫外春,倒騎玉象趁麒麟。而今高隱千峰外,月皎風清好日辰。(此是「君視臣功」,是指「正中來」。)
(4)眾生諸佛不相侵,山自高兮水自深。萬別千差明底事,鷓鴣啼處百花新。(此是「臣向君共功」,是指「偏中至」。)
(5)頭角纔生已不堪,擬心求佛好羞慚。迢迢空劫無人識,肯向南詢五十三。(此是「君向臣功功」,是指「兼中到」。)
◎附四︰良价〈寶鏡三昧歌〉如是之法,佛祖密付。汝今得之,宜善保護。銀[2560.5]盛雪,明月藏鷺。類之弗齊,混則知處。意不在言,來機亦赴。動成窠臼,差落顧佇。背觸俱非,如大火聚。但形文彩,即屬染污。夜半正明,天曉不露。為物作則,用拔諸苦。雖非有為,不是無語。如臨寶鏡,形影相[3669.17]。汝不是渠,渠正是汝。如世嬰兒,五相完具。不去不來,不起不住。婆婆和和,有句無句。終不得物,語未正故。重離六爻,偏正回互。疊而為三,變盡成五。如荎草味,如金剛杵。正中妙挾,敲唱雙舉。通宗通途,挾帶挾路。錯然則吉,不可犯忤。天真而妙
,不屬迷悟。因緣時節,寂然昭著。細入無間,大絕方所。毫忽之差,不應律呂。今有頓漸,緣立宗趣。宗趣分矣,即是規矩。宗通趣極,真常流注。外寂中搖,繫駒伏鼠。先聖悲之,為法檀度。隨其顛倒,以緇為素。顛倒想滅,肯心自許。要合古轍,請觀前古。佛道垂成,十劫觀樹。如虎之缺,如馬之馵。以有下劣,寶几珍御。以有驚異,黧奴白牯。羿以巧力,射中百步。箭鋒相值,巧力何預。木人方歌,石女起舞。非情識到,寧容思慮。臣奉於君,子順於父。不順非孝,不奉非輔。潛行密用,如愚若魯。但能相續,名主中主。
〔參考資料〕 《瑞州洞山良价禪師語錄》;《宋高僧傳》卷十二;《景德傳燈錄》卷十五;《武溪集》卷九〈筠州洞山普利禪院傳法記〉;《祖堂集》卷六;阿部肇一著‧關世謙譯《中國禪宗史》;宇井伯壽《禪宗史研究(三)》;忽滑谷快天《禪學思想史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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